安邦分析|中国企业新一轮“走出去”面临深刻变化
  • 工作论文 2024-05-27

近几年,随着逆全球化与地缘政治博弈加剧,国内高度强调“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”、建设“国内统一大市场”,作为应对形势和环境变化的对策。坦率而言,在政策转向的背景下,中国企业“走出去”拓展国际市场,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。

安邦智库(ANBOUND)的研究人员一向主张,面对国外的封锁和禁限,中国应该反其道而行,以更大的开放来应对国际环境的不开放。如果我们在国际压力下收缩向内,不就正好上了美国政府的当吗?他们就希望中国关门闭户,与世界脱钩。

安邦研究人员坚持这一点,不只是基于改革开放理念层面,还涉及到中国企业很大的现实利益。几十年改革开放下来,尤其是2001年中国加入WTO以来,数量庞大的中国企业与国际市场接轨,成为“世界工厂”里一个个对接国际市场的发动机,依靠勤奋、坚韧、低成本和产能,实现了工业化上半场的积累——财富积累、技术积累、知识积累,并实现了“世界工厂”的产业体系构建。中国企业与国际市场的紧密关系,并不因为逆全球化而立刻斩断,这就是中美经济难以完全脱钩的根本原因所在。

不久前在接受哥伦比亚广播公司(CBS)节目《60分钟》采访时,美国驻华大使伯恩斯就中美关系谈到了几句“大实话”:

“a)中国是一个比“苏联还要强大”的竞争对手,中美之间是战略竞争关系。美国人不愿意生活在中国主导的世界里。b)中国是美国的第三大贸易伙伴,一旦中美“经济脱钩”,将导致美国的75万个就业岗位受到影响,后果不堪设想。因此,中美两国不能“离婚”,必须共存。”

充满地缘政治竞争意识的美国人,都承认中国与世界经济联系的重要性,中国自己更不能否认这一点。在坚持改革开放的理念、策略、宣传和行动上,中国都需要实打实地去坚持和推进!

回到企业层面,坚持“走出去”的基本逻辑很简单:过去中国企业就为全球市场生产,国内市场的容量有限(不能只按14亿人口做算术题,还要考虑消费能力、产业结构与需求结构),中国企业的生产能力是为全球市场准备的。此外,技术交流、知识学习、产业升级也要求中国企业“走出去”。因此,能否顺利地“走出去”,关乎许多中国企业的生存与发展。安邦研究人员在田野调查中多次了解到,近几年的逆全球化冲击,已经严重约束了部分中国企业的发展,使得一些早已具有全球化产能的企业,不得不“龟缩”在国内市场争饭吃,内卷空前严重,大家都过得不好!

因此,重新“走出去”是中国企业面临的重大需求,而如何在新形势下帮助企业“走出去”,也是中央和地方政府今后要大力支持的重要工作。我们认为,对中国企业和中国政府来说,需要认识到,新一轮“走出去”与过去的“走出去”所面临的形势大不相同,环境发生了深刻变化。首先需要对此保持清醒认知,然后才能有针对性地找到“走出去”的办法、路径和模式。

第一,全球化环境与地缘政治环境已显著不同。

这一点我们已多次分析,这里不再赘述。详情请点击《陈功:逆全球化阶段的持续时间将会非常长,可能会有十数年到数十年的时间。》

需要意识到,在地缘政治主导的时代,今后在决定“走出去”时,不论是中国企业、相关政府部门还是中介服务机构,都需要增加逆全球化和地缘政治风险评估,提升地缘政治风险的评估权重,增强对“走出去”的基本风险判断。

第二,产业迁徙将改变全球生产活动等级划分和产业投资布局。

安邦智库首席研究员陈功将全球生产活动划分为四个等级(陈功,2024年1月):

1)初级生产,指能源矿产以及简单终端产品的生产和制造。

2)次级生产,指通用产品的模仿制造,如高铁、汽车。

3)高级生产,指高技术、创意性的制造,如光刻机。

4)系统生产,指大规模、大范围的系统组织生产制造,如星链。与此相对应,安邦智库在“逆全球化下的世界生产地图”中,将全球不同地区划分为生产制造的四类区域——初级生产区域、次级产品制造输出区域、高级生产区域、高技术开发和系统输出区域。中国企业“走出去”,要对生产等级和市场区域有基本的认识和分析。

第三,产业投资环境与过去相比出现重大变化。

在地缘政治化的时代,全球不同地区对产业安全的重视程度大幅提升,过去正常的产业竞争可能因此而带上政治色彩,不同区域在产业保护上比过去更加严格。

比如,美国推动打压中国的芯片产业,使得芯片产业领域的安全概念显著改变,“国家安全”严重干预了相关的产业投资。再比如电动车产业,目前欧盟对中国电动车出口开始进行补贴调查,这可能成为欧盟今后限制中国电动车出口和赴欧投资的重要理由。

中国企业还要注意的是,要重视中国以外的供应链重构的影响,通过“走出去”重新加入全球供应链体系。

第四,高度关注国际市场环境出现的重大变化。

逆全球化和地缘政治博弈加剧,对不同区域的经济和市场需求会产生明显影响。

由于区域保护加剧,对域外产品的排斥增加,导致区域市场出现“板块化”。由于供应链重构,导致部分订单转移,从而影响上游生产商。

今年3月初在德国科隆举办的“2024科隆国际五金博览会”上,就显示出欧洲市场的深刻变化。近1600家中国企业参展,结果发现展会的市场拓展效果很差,不少中国企业反映,基本找不到新订单,找不到新客户。线下展会变成了信息交流、维系老客户的企业社交活动。还有一些中国企业警觉到,欧洲五金市场出现了明显萎缩迹象。这可能与乌克兰战争冲击、欧盟国家经济下滑等因素有关。

在逆全球化与地缘政治博弈加剧的新时期,中国企业必须坚持“走出去”以获得世界市场,才能保持可持续发展的能力。同时,中国企业也必须意识到,与过去传统全球化时期相比,现在及未来的世界市场已经发生了深刻、系统性的变化。中国企业的新一轮“走出去”,需要建立在对地缘政治风险的客观评估,以及对世界市场变化的理解之上,这样才能趋利避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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